必须将气候犯罪绳之以法

否认气候变化增加了毁灭性全球变化的风险。是否应该动用国际刑法对付那些推动这种危险趋势的人？经济和政界领导人不能再继续粉饰太平了，无论是直接造成环境危害还是无视人类生存面临的威胁，国家和企业都应对自己在气候变化问题上的作为或不作为负责。

卡特里奥娜·麦金农

剧院失火，它的四周没有出口。假如不加以控制，这场火灾将会造成大量死伤，首当其冲的便是低票价区的观众。许多人闻到烟味，但也有些人还浑然不觉。一些人试着提醒大家失火了，希望可以在火势失控之前控制住着火点。而另一些人，主要是坐在贵宾区的那群人，有的大声喊着剧院没有失火，有的喊着火势并不严重，还有的喊着时间充裕，可以灭火。他们言辞激烈，坚称失火之说是空穴来风。

相互矛盾的信息让在场的许多人感到困惑不解，同时也有些人听信了没有失火的说法。这两类人不在少数，他们严重妨碍了那些听从正确警报、试图灭火的人的行动速度。在这种情况下，面对火情人们需要立即采取行动，防止火势蔓延，避免事态失控，而那些高喊着“没有失火！”的人应该闭嘴。但是，由于剧院里有许多人都不知道该相信谁，因此火情并没有得到妥善处理。

那些否认气候变化的人，看起来像不像剧院里坐在贵宾区的人？答案显而易见：像。

加速人类灭绝

要确定哪些行为超出了可以容忍的极限，最有力的工具莫过于刑事制裁。犯罪行为侵犯了人的基本权利，并危害人身安全。 假如某种行为破坏了我们心目中的至宝，这种行为理应受到严惩，而气候变化正是这种破坏的成因。

过去250年以来，人类使用廉价能源，燃烧化石燃料，破坏碳汇，全球人口增加，并且一些本可以减缓气候变化的政治行为也受到企业利益的恶劣影响。政府间气候变化专门委员会《2018年特别报告》指出，要避免耗尽全球升温1.5摄氏度所需的碳预算，我们只有十年或更短的时间。假如任由当前的碳排放趋势继续发展，不采取积极的减排措施，到2100年，地球温度将比工业化前的平均温度高出4至6.1摄氏度。即使所有国家都实现了在2015年《巴黎协定》（《联合国气候变化框架公约》第21次缔约方会议）中规定的当前减缓目标，到2100年，地球仍有可能升温至少2.6摄氏度。

如果到2100年，地球真的升温4至6.1摄氏度，那将是一场灾难。随着海平面的上升和气温飙升，地表的大片区域将变得不适宜人类居住。极端天气事件、作物歉收，以及规模空前的人口迁移引发的冲突，将会给保留下来的宜居地区造成巨大压力。2018年9月的《未来》杂志刊文指出，在这种气候炎热、环境脆弱的情况下，全球变暖造成的正反馈效应可能使人类面临灭绝的风险。气候系统的临界点一旦被突破，这种正反馈效应就会出现，同时这种效应还会诱发多种加剧地球升温的现象。例如，亚马逊森林从全球面积最大的碳汇林变为碳源；极地冰的大规模消融降低地表反射率，使得地球升温更快。《政府间气候变化专门委员会第五次评估报告》指出，这些临界点是全球或区域气候从一个稳定状态转向另一个稳定状态的关键阈值。

全球升温4至6.1摄氏度，虽然可能性不大，但也并非科幻小说里的情节。假如人类不采取积极的减缓措施，争取在2050年之前实现净零碳排放，人类面临关乎生死存亡的威胁将会逐年显现出来。《巴黎协定》大幅提高了各国碳排放的减缓目标，规定在2030年之前消除排放差距，但即使如此，地球的气温还是升高了1摄氏度。由于碳排放及其引起的变暖现象之间存在时间差（碳分子在大气中可长时间保留），预计全球气温还将进一步上升。

不负责任的行为……

为应对气候变化，我们是否应该动用刑法？生活在人类世的这一代人对环境的破坏和他们导致的环境退化可能会致使人类灭绝。人类设立“谋杀后世罪”，是从道德角度对人类世出现的人为造成的环境变化作出的必要对策。国际刑法涉及范围广泛，正适合处理气候变化给人类带来的种种威胁。国际刑法的目的是保护整个人类社会，与当下或将来的国界划分无关。它代表着古往今来将人类社会团结起来的共同价值观，并严重谴责“（使全人类的良知深受震动的）难以想象的暴行”。1998年7月17日通过的《国际刑事法院罗马规约》界定了国际刑事法院具有管辖权的多项国际罪行。

当犯罪发生时，必然会有罪犯。气候影响造成的死亡与痛苦令人触目惊心，但人们无法根据现有的国际刑法对此提起诉讼。假如死亡与痛苦是火山爆发造成的，那么在这种情况下不存在过错方。过去250年来，人类活动导致大气中的温室气体不断累积，最终引发了当前这场气候危机。从很大程度上来说，气候危机是人类长期以来的一系列行为造成的意外后果，这些行为破坏了碳汇，增加了碳流动和碳储量。大多数此类行为不在国际刑法的管辖范围之内，特别是由于涉事者已经死亡。但这只是大多数行为，并不是全部。

……谋杀后世罪

我建议补充国际刑法，新设立一项刑事罪，我称之为“谋杀后世罪”。这项罪行指的是蓄意或不计后果的、可能导致人类灭绝的行为。假如有人在作出某种行为时意图消灭人类，或是明知可能产生这种影响而故意为之，致使人类面临灭绝风险，那就是犯下了“谋杀后世罪”。假如某人明知自身行为将给他人带来无法承受的风险，但依然为之，那他就是不计后果。这种行为加剧了气候变化，也是判定“谋杀后世罪”的主要依据。

从影响气候的角度来看，任何个人造成的排放都不会导致人类灭绝；但私人拥有的众多飞机和油井产生的排放却是可以的。然而，个人作为政界领袖和企业负责人，可以在很大范围内控制其个人管理行为给气候变化造成的恶劣影响。一国总统可以让国家退出全球气候变化减缓协定；首席执行官可以下令隐瞒关于气候变化进展及其影响的全部信息，因为这些信息威胁到公司的盈亏底线。

个人通常可以操控他人代劳行事，例如上司向下属直接下达命令，或是与行为造成损害者建立特殊关系。这意味着，假如某一群体（作为集体行动）加剧了气候变化，可能导致人类灭绝，我们就可以要求群体中掌握权力、具有权威或影响力的个人来承担替代责任。国际刑法规定，对于部队犯下的灭绝种族罪，应追究军事领导人的责任；政治和经济领导人也应为其治下的员工出现的“谋杀后世罪”负责。国际刑事法院应该对这些人进行审判，并根据人类社会共同的基本价值观对其量刑定罪。

哪些人应因“谋杀后世罪”而被起诉？首先是有组织地否认气候变化、且资金充足的国际组织网络（如需深入了解该问题，请参阅“气候变化怀疑信号的文本挖掘”，载于《全球环境变化》，第36卷，2016年1月）。这些组织的活动中心在美国。一些保守派智囊团有意欺骗公众和决策者，故意隐瞒关于气候变化的真相。他们出于意识形态考虑，否认发生了气候变化，并因此得到化石燃料行业的巨额资助，其中包括科氏工业集团和埃克森美孚公司。这种否认气候变化的态度对公众舆论产生了重大影响，并且妨碍立法应对气候变化。

刑事替代责任

雷克斯•蒂勒森（Rex Tillerson，埃克森美孚公司前首席执行官，2017年2月至2018年3月任美国国务卿）、查尔斯·科赫（Charles Koch）和大卫·科赫（David Koch，科氏工业集团老板）是否应在国际刑事法院因“谋杀后世罪”而接受审判？他们授意他人多次否认气候变化，使这个问题没能尽早得到积极的政治干预，为此，他们应该承担刑事替代责任。

积极主动地开展减缓气候变化的工作，本可以让我们避免当前这场气候危机；但一些人对气候变化的否认成为了严重阻碍，加剧了人类陷入灾难性全球气候变化的风险。国家或工业集团当权者的谎言危及我们自身和子孙后代的身家性命，理应被追究责任。否认气候变化者对地球造成的损害无以复加，他们没有理由为自己开脱罪责。现在，时机已经成熟，我们应该起诉他们犯下的“谋杀后世罪”。

图片：Art of Change 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