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埃里·若弗鲁瓦：我们必须立刻行动！

在观念艺术家蒂埃里·若弗鲁瓦（Tierry Geoffroy，丹麦籍法国裔，又名“上校”）看来，公众舆论对于气候变化的态度是冷眼旁观，而媒体则认为该问题枯燥乏味。他曾经犹豫该用“趁着为时未晚”和“明天为时已晚”中的哪句作为自己的口号，但渐渐地，能说的只剩下“为时已晚”。奇怪的是，在这种绝境中，他竟寻得了些许慰藉。

蒂埃里·若弗鲁瓦   接受采访

丹麦记者 尼尔斯·伯尔   担任采访

您最新的作品之一是一句用红色霓虹灯字母拼出的“我认输”。对于人类与气候变化之间的这场竞赛，您是否已经丧失了信心？

这是肯定的。我不明白究竟是因为我上了年纪，还是因为情况的确越来越糟了。人们不再生活在恐惧里，而是生活在“为时已晚”的时代。既便如此，我并不认为我们会就此放弃改善气候变化问题。或许正是这种走投无路的绝境才能最终唤醒人类沉睡的良知！几乎人人都知道气候变化和人类活动对其应负的责任。但所有人——几乎所有人——都在袖手旁观。

人类真正的问题不是无知，而是无动于衷。在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里，仿佛有很多架飞机不停地从人们头上掠过，不分昼夜地喷洒某种物质，使得人们浑浑噩噩，萎靡不振。媒体的所作所为在很大程度上导致了这一结果。他们对造成当前极端天气现象的真正原因闭口不谈，这样一来，我们便不会去质疑精英政权所依赖的生产和消费体系。要知道，这些媒体也是精英阶层的一部分。

我认为，在唤醒民众意识方面，艺术家可以起到一些作用。他们可以识破媒体的宣传手段，并向公众揭示真正的问题所在。

您的作品 “急诊室”正是以此为宗旨，对吗？

确实如此。我以气候变化为题进行创作，最终是要提出这样一个问题：“什么样的情况才算是紧急情况？”正如在医院的急诊病房，医生不可能同时医治所有的紧急病症，他们必须确定哪些病症是需要优先处理的。对我们来说，气候变化显然是重中之重，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它都必定是其他众多紧急情况的起因：大规模人口迁徙、生态问题、战争，等等。

因此，我构思了这样一部作品，或者应该说是一种艺术形式——让当代艺术家可以通过媒体播出的新闻节目来迫切地表达自己的观点。这些艺术家是守望者，他们观察着周遭的一切，并能随时做出反应——创作出次日将在“急诊室”展出的作品，然后与公众讨论。

比如，第一间“急诊室”设在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PS1当代艺术中心，在一场严重暴风雪过后，丹麦艺术家索伦·达尔高（Søren Dahlgaard）在这里展出了全球各大报纸的仿制品，这些报纸的头版头条报道了发生在世界各地的天灾，他希望借此引起公众对于气候变化问题的关注。

当时是2007年，公众也确实对此感到震惊。可如今的人们再看到类似的时事报道，连眼皮都不会眨一下！不过，正如我所言，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应该就此放弃。我仍在世界各地继续搭建“急诊室”，希望在这里开展的讨论最终能够吸引更多新的观众，并促使他们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您在创作时使用了可循环材料，是有意为之吗？

事实上，是当前的创作环境迫使我作出了这个选择。我会在路边捡一个纸盒子，然后在它的表面上写点什么。我会用更多的时间来了解这个世界，与外界沟通，而不是独自在工作室里埋头创作，精益求精。没有时间去追求完美了，我们必须立刻行动起来。

“疾速奔跑”是您开创的另一种艺术形式，它的意义何在？您的目标又是什么？

事实上，“疾速奔跑”象征着关于当下各种主题，特别是关于气候变化问题的会议。然而，我们请来的与会者既没有坐在温暖舒适的会议室里，也没有因为室内的闷热和嗡嗡作响的投影仪而昏昏欲睡，而是一边跑步，一边辩论！

“疾速奔跑”是一个比喻，它的意思是趁着现在还为时未晚，我们要行动起来，拯救自己；或者说，正因为为时已晚，我们必须行动起来，拯救自己。假如这真的是一个大势已去的时代，我们是不会有时间悠闲地坐下来翻阅艺术史的。

2019年5月，您在威尼斯双年展上组织了一次“疾速奔跑”，目的是反思第58届国际艺术大展的主题：“愿你生活在有趣的时代”。

确实如此。在这场跑步论战中，人们提出了一些精彩的问题。一位与会者评论了克里斯托夫·布切尔（Christoph Büchel）在本次双年展上展出的作品“我们的船”。这位瑞士籍冰岛艺术家向观众展示了2015年在地中海沉没的一艘渔船的残骸，那次海难使大约一千名移民丧生于大海。与会者认为，如果把渔船换成游艇，也许效果会更好——因为游艇对环境的污染会引发一连串的连锁反应，导致大批民众不得不因气候原因而远走他乡。

在双年展上展出的作品应唤起观众对问题根源的思考，并鼓励观众及时解决问题，而不是讽刺地表现出“为时已晚”的态度，让人们放弃改变现状。

图片：Emergency Room